第三十一章 纪衡的回忆-《萌医甜妻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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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宋海领命。

    纪衡又道:“此人是季青云之案的关键人物,别让他轻易死掉,最好是能让他恢复记忆。”

    宋海又道了声是。接着他有些犹豫,似乎有什么话要说。

    纪衡便问道:“你还有何事要禀?”

    “皇上,您曾经命微臣注意宁王的动向,现在宁王他……离开京城了。”

    “他总不会是游山玩水去了吧?”自然不可能是游山玩水。大冬天的,山是秃山,水是冰水,实在没什么好玩的。再说了,京城里有田七,纪征他能舍得走?纪衡想到这里,心里又泛起了一阵酸意。

    宋海答道:“皇上,宁王去了辽东。”

    “可有查清楚他在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暂时没有,直言司的弟兄怕被发现,不敢跟太近。不过他现在停留在辽东一个叫田家屯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田家屯。田七。纪衡眯了眯眼睛。纪征他果然在打探田七的身世!

    宋海倒是没有这方面的联想,主要是他猜不到一个王爷打探一个太监的身世到底会是什么动机。他认为一个人行踪可疑时通常是跟阴谋诡计挂钩的。宋海从怀中掏出一份地图,在纪衡的默许下走到书案前展开来,指着一个地方说道:“皇上,田家屯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他这一指,纪衡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。这个田家屯,离着当年季青云之案的案发地点太近了。

    季青云——田家屯——纪征——田七。

    季青云——方俊——田七。

    季青云——陈无庸——太监——田七。

    季青云——田七。

    电光石火之间,纪衡突然把所有的线索都串起来,终于编织出一个真相:季青云遭陈无庸暗算,其女流落田家屯,借田氏之假身份入宫当太监,想借机报仇。

    纪征去田家屯也是为了查寻田七的过去。

    田七身为女孩儿为什么会入宫,为什么偶尔会流露出书卷气,其言行谈吐不像是普通人家能教出来的,她为什么那么讨厌方俊……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。

    纪衡现在有了九成九的把握,田七就是季青云之女。

    田七到底经历了什么?

    纪衡不敢去想。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儿,在怎样的血海深仇的驱使下,才会入宫行暗杀之事?

    他不用想也知道。他突然难过得有些胸闷。他的田七,他知道她定是有难言之隐,却不知她的经历竟如此悲惨。这样一个冰雪似的人,上天为何要如此薄待于她?

    纪衡又想到,这样来说,季先生及夫人恐怕已经……

    不,不止他们夫妇。纪衡记得,季先生似乎还有一个儿子,那么……

    他本来提起一点儿希望,差一点儿激动地站起来,却又突然顿住,神色恍然,终于又无力地坐回到龙椅之上。倘若那孩子真的还有一线生机,田七这么多年不可能对自己唯一的亲人不闻不问。

    纪衡的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痛楚。

    事到如今,他反而希望真相永远不会出现。那样季先生夫妇及幼子,也还在人的希望中保留着一线生机。

    纪衡挥退了宋海,独自坐在书案前。

    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小铃铛之上。这一次,他脑中那团疑雾缓缓地散开了,躲在雾后面的画面渐渐清晰。

    那年他才八岁,尚未被立为太子。虽正是贪玩的年纪,却因是皇室嫡长子,面上总要装得比同龄人老成稳重。元宵之夜,全京城的百姓几乎都出门看烟花了,言笑欢乐自不必提。纪衡也想和父皇母后一起出门玩,但是父皇去陪贵妃了,冷落了母后。纪衡在坤宁宫待了一会儿,母后见他郁郁寡欢,便让盛安怀多多地带了人,领着殿下出宫玩耍。

    天上的烟花就没间断过,火树银花把整个世界映得亮如白昼。纪衡的心却并不怎么明亮。他背着手,板着个脸,像是在人间巡逻的瘟神。街上不少小孩儿拿着筷子那么长细如铁丝的烟花嘻嘻哈哈地放着,盛安怀给纪衡买了一捧,纪衡却碰也不碰,嫌弃地说:“幼稚!”

    走着走着,纪衡看到街边有一个小姑娘,正站在一棵树下放这种幼稚的烟花。树是槐树,黑黢黢光秃秃的,上面缠了喜庆的红绸,挂了两串红灯笼。小姑娘才不过三四岁大,像是雪堆做的人儿,穿着红衣,领口和袖口攒着兔毛,头上和身上挂着小毛球。她举着明亮的烟花在空中划圈,看到纪衡驻足看她,她竟也不害羞,拿着烟花走过去,递给纪衡说:“给你,一起玩。”话说得很慢,奶声奶气的,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。

    小姑娘的父母其实一直在树下看着,看清楚是纪衡之后,他们走上前去,给殿下请了个安。

    纪衡一边捏着个刺啦啦冒火光的烟花,一边装深沉。他板着个小脸点头,问了对方的身份。

    翰林院侍读季青云。

    翰林院是个比较特别的存在,里头的官员品级不高,但都是有学问的人才有资格进。许多人在翰林院待几年,出来的时候就能直接晋级高位了。

    季青云又拉着自家自来熟的小闺女给纪衡行礼:“快,给殿下磕头。”

    现在大过节的,纪衡并不很在意那些繁文缛节,于是一抬手说:“免了。”

    “叫殿下。”季青云又拍了拍闺女的头,总要叫一声吧,要不然多不给人家面子。

    小姑娘仰着头看纪衡,嫣然一笑,两颗眸子亮似夏夜的星辰,奶声奶气地喊道:“哥哥。”

    纪衡的心口暖了一下。他丢开手中烧完了的烟花,弯腰把小姑娘抱起来。

    哗啦啦,一串东西落在地上,撞到青石板,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响声。

    季青云弯腰把那东西捡起来,抖了抖上面的土,笑道:“怎么又掉了。”一边说着,一边要给小姑娘套在手腕上。

    纪衡定睛去看,那是一串小铃铛。小铃铛隐在他的身影之下,看得不是很清楚。铃铛上模糊的花纹有些奇怪,不过看着倒是挺舒服的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纪衡从记忆里走出来,手指轻轻摩挲着眼前仅剩下一颗的小铃铛。

    后来他傻了吧唧地跟着那小屁孩一起放烟花,还厚着脸皮跟着季青云一家吃吃喝喝,季青云也不好意思赶他走。

    他在那样一个热闹又孤独的元宵夜,本能地接近着某些可望而不可即的温暖。

    再后来呢?

    他被立为太子,父皇留了一部分太子詹事府的名额让他自己挑人。他选了翰林院侍读季青云。

    季青云初入詹事府时只是正六品的府丞,后来一步步升到少詹事,又到詹事。季青云的才华在詹事府得以施展,渐渐成为太子的第一心腹,却也成了陈无庸之流的眼中钉。

    说来说去,季先生是受他所累。

    纪衡的眼眶有些酸胀。他闭上眼睛,将那铃铛置于唇间轻吻。

    “季昭,我纪衡对天发誓。穷我一生,护你一世。若违誓言,生生世世众叛亲离、万箭穿心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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