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一章:抉择-《宫学来鹤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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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贞贞!”

    原本要去追那月下四人的喻庄主,忽然折返回去,霎那落在了地上,一把搂住那个抽搐的小小身子,吓得脸都白了:“贞贞,贞贞,你怎么了?你不要吓爹……”

    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次机会了,趁着喻庄主被拖住,月下的四人正好能够脱身,若是再稍作犹疑,恐怕就再也逃不掉了!

    然而那病情发作的贞贞,一声声哭喊却在夜风里回荡着:“姐姐,姐姐不要走……”

    喻剪夏心如刀割,扭过头,长发随风扬起,一双泪眼只望见那地上发病的贞贞,在喻庄主怀中不断挣扎着,像一头痛彻心扉的小鹿,哭得声嘶力竭——

    “姐姐,姐姐,不要走!”

    一股巨大的悸动瞬时涌上喻剪夏心头,她泪如泉涌下,再也克制不住,忽然掉头折返回去,长发飞扬间,一声呼唤划破天际——

    “贞贞!”

    暮色四合,斜阳笼罩了整个庭院,微风拂动间,树影婆娑,花草摇曳。

    如梦如画的美景之下,却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。

    裴云朔瘦削的背脊挺立在风中,双唇紧抿,白发飘飞间,视线死死地盯着眼前那一扇门。

    一门之隔,里面的夏夏正是生死之间,他一生之中从未如此害怕不安过,直到此时此刻才知道,原来经年累月中,那道怯生生唤他哥哥的身影,早已融入他的血液,刻入的他骨髓中,成为与他密不可分,灵魂相贴的存在。

    这世上,因为有了一个夏夏,他的生命才没有那样孤独与荒凉,才能在寒冷之中,触摸到一阵暖意。

    若是夏夏没了,天也就黑了,回家的路找不到了,世上也不会再有一个阿朔了。

    白发飞扬着,少年冷峻的面孔上,即便极力抑制着,眼眶仍旧泛红了一圈。

    骆青遥与辛鹤站在他旁边,也一动不动地守候在院中,紧张不已地望向那扇门,等待着最后的结果。

    他们心里暗自祈祷着一切顺利,不要出任何意外,两个姑娘都能好好活下来。

    是的,繁星漫天的夜里,喻剪夏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头,泪流满面地飞奔向那道小小的身影。

    对也好,错也罢,千丝万缕的纠葛之中,那头始终天真单纯,一声声唤着“姐姐”的小鹿,到底是无辜的。

    喻剪夏舍不下,舍不下这个可怜的妹妹,她决心要拼上那三分险,用自己的鲜血,救治贞贞。

    斜阳中,裴夫人衣裙飞扬,提着食盒一步步走近门边的那道冷峻身影,再一次苦劝道:“朔儿,你已经一天水米未进了,多少吃点东西吧,不要熬坏了身子……”

    裴云朔如一块磐石扎在风中,动也未动,甚至连一眼也未看向裴夫人,只是望着眼前那扇门,沉声道:“现在最要担心的人,是夏夏,不是我。”

    裴夫人提着食盒的手一颤,双目也红了一圈,含泪道:“夏夏真是个好姑娘,我们亏欠她太多了,真不知道该如何……”

    她话还没说完,那道白发飞扬的身影,已冷着一张脸道:“是啊,她是个好姑娘,可是好姑娘,却为什么没有好报呢?这世上,为什么对她这样不公?”

    少年紧紧盯着那扇门,双目通红,声音嘶哑道:“我有时候竟会恨她,恨她为什么要……这样善良。”

    “你知道吗?”他站在风中,自顾自地开口,语气带着一股悲伤:“在你央求我们留下来陪贞贞过生辰时,为什么我会那样伤心愤怒,不是因为我自己,而是因为……夏夏。”

    “她在镖局里长到现在,从没有人为她操办过一个生辰,爹是个粗人,不懂这些,镖局里的其他人,又对她带着异样的目光,暗暗仇视着她,怎么会替她过生辰呢?”

    “至于我……”少年缓缓勾起唇角,笑容苍白,饱含着无限嘲讽,“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,将一切都迁怒于她,所有痛楚都发泄在她身上,这些年甚至连一句好话都没有给过她!”

    泪水滑过裴云朔的脸颊,他痛苦地握紧双手,一颗心忽然疼得厉害:“那一年她及笄,爹却出门押镖去了,没有人为她准备任何及笄仪式,她甚至连一支发簪,一身新裙子都没有,每个姑娘在及笄之年,该有的东西与祝福,她却统统都没有,镖局上下,甚至都没有人问过她一句……”

    水雾氤氲间,裴云朔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年,默默缩在角落里,一个字也不敢多吭的那道身影。

    “其实那时,我有悄悄给她买了一支簪子,还有一盒她小时候最爱吃的云片糕,只是直到最后,我也没有送出去……”

    他找到她时,她一个人虚掩着门,在厨房里,小心翼翼地为自己煮了一碗阳春面。

    清汤寡水,什么也没有,她却捧着那碗面,一脸知足的样子。

    她小声地许着愿望,一个又一个,全都是关于他与他爹的,希望他们平安喜乐,无忧无愁,却没有一个关于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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