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五章 秋思(三)-《云起落尘》

    时近子时,月上中天,夜凉秋香,清辉如雪。

    两人抬眼望着那一轮皎洁的圆月,秋露已经染湿了庭中的桂花,一阵阵的幽香环抱着静默而立的两个人,他们就这样静静的站着,良久云瑾突然问:“你还是打算一直跟着姑姑学医?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秋隐坚定的点点头,抬眼看云瑾,只见少爷正一脸忧虑的看着他。这个问题上次少爷就问过一次了,还激烈的阻挠过,因为他的坚持少爷也没再说什么,秋隐以为是少爷释然了,或者说可能就是默许了,但今天怎么又提起?

    “无论怎样都要坚持?即使对你身心会有伤害也不放弃?”云瑾不甘心的追问道,在他看来,这件事姑姑不可能一开始没有给他交代,为何他还如此坚持?他无法说服自己,始终心中还是膈应得很,不忍心小蚯蚓受到伤害。

    金桂芬芳压满枝头,橙红的花瓣重重叠叠,秋隐跳了跳伸手也够不着,云瑾顺手就牵了一枝到他的眼前,小蚯蚓欣喜的接过,灿然一笑,不经意间似有感激也似在讨好,让面色愠怒的云瑾一时也不知要作何表情。

    小蚯蚓深深的嗅了一口桂花的馨香,他并不知少爷到底在气什么,只是遵从本心的说道:“悬壶济世,治病救人,乃是很高尚的事,为何要放弃呢?”秋隐很迷惑少爷为何总是阻止他学医术,既然仪萱姑姑这样的看重他,要把毕生绝学倾囊相授,他没有理由要拒绝啊?难道是因为他并不是云家人,本没有资格修习吗?

    云瑾的情绪本来刚有缓和,一句话听来脸又黑了,他走得更近了些,高挑颀长的身躯正好挡住了月光,他比小蚯蚓高太多,把秋隐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光影里。有一种不允许他反驳的压迫感从头顶上方袭来,秋隐都不敢抬头,差点没站住,还想继续解释,话又被噎回去了。

    少爷很郑重的看着他,目光灼灼,双眼闪动着诚恳和忧虑:“我知道你喜欢医术,喜欢看书,你可以把云家医书都学个遍,以后即使你不在云家做事,出去自立门户开堂问诊也够用。但是姑姑的‘凤仪针’就算了,不仅是那套针法,还有嫡传的上层医术都没必要学,那样过于伤身体,医治普通老百姓也用不上。”云瑾觉得既然无法劝说急于收徒的姑姑,那么就从小蚯蚓这里下手劝说吧。

    秋隐看着云瑾一脸隐忧,实在不明白家主为何要这样说,是嫌弃他的出身不是云家人,觉得没有资格学云家医术,还是觉得他能力不够无法胜任?于是他只得表忠心,想打消少爷的不信任:“家主,奴才既然入了云家门,就一定忠心于云家,绝无二心。”

    “你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!”云瑾突然急了,平日里最是温雅柔和的一个人竟然也有这么气恼的时候,他忿忿的一甩袖,勃然大怒:“难道姑姑没有告诉过你,云家的嫡传医术,男儿是不能修习的吗?”

    竟然是这个原因?秋隐一怔,突然莞尔笑了,“家主不用担心,不管怎样,师傅既然选择了我,一定有她的道理,我定当竭尽全力,不辜负她老人家的希望!”

    这说了等于没说啊!小蚯蚓也只是一个孩子,能懂什么呢?居然还劝不动!虽然他一度怀疑自己父亲曾经吓唬他说,身为云家男儿是不可以修医术,要不然师叔祖就不会为了学医都自宫。为了学医,非要把自己整成不男不女他就开心了?为此他纠结过很久,也试图说服自己这是秋隐自己的选择他无权干涉,可是思来想去,他还是觉得这样不可以死,无论如何都要阻止。

    “你还小,你不懂这其中的厉害!”云瑾实在是不想说得太明白,但他纠结了很久了,今晚实在忍不住还是想劝说一下当事人。此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,想拉过秋隐的手来确认一下姑姑所谓的“绵脉”到底是什么样子,哪知道秋隐非常机警的就躲开了,都不给他机会。

    “算了,你咎由自取,一定会后悔的!自己看着办吧!”云瑾简直气极,撂下狠话,一拂衣袖,就走了。

    小蚯蚓拎着滴水的墩布,在原地愣神了好一阵,看到少爷一个箭步就冲进了自己房间,“砰”的一声就关上了房门。少爷平日里跟他说话从来都是温和守礼,少有冲动大声训斥人。虽然他名义上是他院里的下人,但是他一向待他和善如家人一般,几乎从不发火,也从未呵斥于他,今日发这么大的火,真是少见。

    小蚯蚓回想了一下刚才少爷苦口婆心劝说的那一段说辞,大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,试图理解少爷满腔怒气的原因,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气愤,但是终归是出于一种关心吧。师傅并没有跟他说云家的法术和医书的男女修是有区别的,之前他以为云家男女修习不同是因为术业有专攻,看来还有深层次的原因呀?男女不同还真不能学?难怪他没见过一个男修学医,也没见过一个女修会法术,女修顶多学些腿脚功夫和轻功,需要灵力的法术是一个也不会,同样的,男修最多在药房里负责抓药,看诊的都是女修,没见过一个男徒弟。所以这其中真的男女有别?师傅没告诉我什么啊?或者……

    小蚯蚓其实并不明白少爷实际在担心什么。但是可以肯定的是,少爷很关心他,不想他受伤还是怎样?

    小蚯蚓想明白了这一点,突然有些小感动,原来少爷这么紧张一反常态是有原因的,也许不应该辜负了少爷的“一片苦心”?

    小蚯蚓把墩布放回净房,快速收拾好了自己房间的水渍,就老老实实的到少爷门口候着。刚才他发了那么大的火,怒气冲冲的进了房间,秋隐也不敢进去,只好小心翼翼的在门口守夜。

    不多一会儿,门里传来平静的声音:“不要在门口守夜了,回去休息吧。”

    ------题外话------

    少爷又生气了,小蚯蚓无辜脸啊